在儿童眼科,总萦绕着两种声音:家长焦急的问诊,和孩子们懵懂的应答。在这里,湖南省儿童医院眼科主任田彧见过三天大婴儿眼底的危急信号,曾在手术台上因发现隐藏的肿瘤而后背冒汗,也在多年后收到患者即将大学毕业的喜讯。
从承诺“陪着孩子长大”,到推动多学科联手破解疑难,从扎根科研突破儿科眼科困境,到带着技术走遍三湘四水,田彧始终在做一件事:把儿童眼病诊疗,从“治一次病”拉成“护一生”的长卷。而支撑这份坚持的,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我们要守护的不只是一双双眼睛,更是每个孩子的光明未来。”
揪心、遗憾、温暖
田彧常常对患儿家长说:“我会陪着孩子长大,看着他们结婚、生子。”这并非一句安慰,而是一种学科理念的写照:把儿童眼病的诊疗,放进一生的长链条去理解。
不久前,一份来自联盟医院的求助,让她与一个三天大的新生儿产生交集。因新生儿被怀疑眼底异常,田彧远程会诊后,认为病情危急,建议紧急转诊。当孩子出生第六天出现在长沙时,检查结果让人心揪:1300度高度近视,还合并软腭裂。“我让家长摘下口罩,才发现母亲做过腭裂手术。”田彧当下有了初步判断,随着进一步检查,遗传疾病的线索逐渐清晰,孩子最终被确诊为Stickler综合征(遗传性进展性关节-眼病)。
孩子的眼病只是表象,背后还藏着喂养困难的隐患,未来甚至可能面临听力下降、脊柱侧弯的挑战。这一次,治疗方案不再是眼科的“单打独斗”,新生儿科、康复科等多学科迅速联动,共同为孩子制定长期干预计划。
类似的场景,在眼科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曾有个两岁半的孩子,因斜视被家长带到医院,手术中田彧却意外发现,孩子不仅有白内障,还患有视网膜母细胞瘤。这是儿童眼内最常见的恶性肿瘤,稍晚一步就可能危及生命。“当时手术室里,我后背一下子就冒了冷汗。”她至今心有余悸,如果当时只专注于处理白内障,几个月后复诊时,肿瘤或许已经布满眼球。万幸的是,病灶发现及时,如今孩子病情得到控制,眼球与生命均得以保全。
但医生并非无所不能。在一次义诊中,一个因车祸致盲的10岁女孩,安静地坐在田彧腿上,轻声问:“田阿姨,你能不能让我看得见?”那一刻,田彧突然语塞,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当时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特别失望。”
正是这些或揪心,或遗憾,或温暖的瞬间,筑牢了湖南省儿童医院眼科的学科根基:一边是高精尖的技术与设备托底,另一边是医生对患儿的共情与责任。也正是在这样的坚守中,科室逐渐走出了自己的特色之路。
无力感与突破口
眼科本就是高度依赖设备与技术的学科,儿童眼科更是难上加难:孩子不会准确表达病情,眼球结构又处于发育阶段,对诊疗技术的精细度要求更高。田彧对此有着清醒的认知:在医疗领域,原地踏步就是后退。
可现实困境摆在眼前,儿科领域长期面临“投入少、发展慢”难题。老年黄斑变性患者用的抗VEGF药物早已纳入医保,可治疗早产儿视网膜病变的同类药物,至今仍需自费。“对这些孩子来说,打一针可能就改变一生的命运,可这笔费用却成了很多家庭的拦路虎。”这份无力感,成了她推动科研突破的动力。
近几年,湖南省儿童医院眼科扛起了多项省市重大科研项目:团队深入探索遗传性眼病的发病机制,攻坚高度近视的基础与临床研究;尝试用组学技术解析Stickler综合征的病理,寻找精准治疗的靶点;还在AI影像早筛等方向不断试错创新。田彧有个朴素的愿望:未来基层医生遇到疑难病例,只需上传一张眼部影像,就能收到AI智能预警,再加上专家的远程指导,让偏远地区的孩子也能享受到优质眼科诊疗服务。
科研之外,人才是支撑学科走得更远的另一根“支柱”。田彧曾在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主导中国最早一批眼科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住培)体系。彼时国家尚未出台住培统一标准,她和团队四处取经,参考耶鲁大学的培养模式,从“标准化病人”的沟通训练,到“三明治式”的反馈教学(先肯定优点、再指出不足、最后给出改进方向),逐渐摸索出一套“同质化培养”的路径。
“医学不同于其他学科,必须在大基地看够足够多的病人,才能真正理解疾病。”更重要的是,住培让她意识到人才培养的核心不仅是技术,还有沟通与信任。“凭什么一个家长见你十分钟,就要把孩子的命交给你?只有真诚,才能赢得信任。”
来到湖南省儿童医院后,她把这一理念植入到学科建设:一边搭建人才梯队,把住培的规范化标准迁移至科室;一边依托“湖南省儿童眼视光与小儿眼病联盟”,带着团队“沉”到基层,每年两次赴郴州、娄底、岳阳等地市讲学,每两个月组织一次线上培训,把最新的诊疗技术和理念送到基层医生身边。
她说,她要带着眼科,走遍湖南的三湘四水。
从治病到“治未病”
回望从医之路,田彧说,最让她骄傲的不是拿了多少奖项、突破了多少技术,而是看着一个个小患者长大成人,活出自己的精彩。
有个来自海南的孩子,5岁时因罕见病导致视网膜脱离,从此每年两次飞越海峡,来长沙复诊。如今这个孩子快要大学毕业,有了女朋友,还计划着婚前做一次基因检测,为未来的家庭做好准备。“这就是医疗的意义,也是陪伴的意义。”田彧说。
这样的陪伴也延伸到公益活动中。科室连续19年为盲校的孩子义诊,帮他们规范验光、配眼镜,尽最大努力改善他们的视觉质量。田彧说:“哪怕只能改变一个孩子的未来,所有的付出也都值得。”
展望未来,她的目标是把学科建设推进到“治未病”。目前,科室已实现对胎儿期确诊先天性白内障的干预:有3名这样的患儿,在出生后第一时间就接受了手术,为后续视力发育争取了关键时间。田彧甚至设想:未来能否在胎儿期完成手术,再放回母体?尽管眼下这还停留在构想阶段,但科研的每一步突破,都让她真切看到实现的可能。
更现实的希望,则寄托在基因治疗与AI诊断上。田彧知道,眼科是最适合开展基因治疗的领域之一,“因为80%的遗传眼病都属于单基因疾病,只要找到致病基因,就有精准干预的可能。”在她的构想里,未来的儿童眼科将打开一扇更大的窗:从胎儿到成年,从筛查到康复,全链条守护视力,让更多孩子看见光明。
“我的梦想是天下无眼病。”田彧的话很轻,却藏着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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